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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 / x道姑1、道姑2+道姑2的徒弟、花哥x道姑2】

塵寰恍若畫,願將雪留住。

此花遙寄。

萬燈熠熠之外那端的你可無恙?

01

2016/11/21

還記得,淡盡色彩的回憶之中,曾經有人這麼說過:思念是雪。

道旁松柏披上了幾層寂冷,雙鶴與他的足跡於皚皚景緻裡落下深深淺淺的痕印,連綿了一路,點綴無瑕的空白,不見截斷,僅有的是從起點自然而然的逐步消褪。

飄零的雪如細碎的沫簌簌墜跌,單薄,也很緩慢。

他不擎傘去遮,或者擋。他就站在崖邊,手習慣性地負在身後,墨畫一般的眉平靜而沉默地舒著,眼眸微垂,看著正封緘了殘存聲響的蒼茫,看了好一陣子,然後他掀了掀被凍得有些僵硬的唇,卻甚麼都沒說。

不需要任何話語,以免攪擾了彷彿雋永、凝結成了定格的光陰。

惟有若有若無的嘆息會輕易地穿透過歲月偶爾展露的縫隙,最終散逸。

假使回顧了從前,再與現下相比較,不過是增添了更多影像重疊後便不得不試圖穩定思緒之情況吧。徬徨,少許無措,接著歸於一貫的安然。安然的,如同此刻他想著的是每個晨時無人對坐的棋局。

下錯的是哪一著?沒有人拈起小巧棋子在思忖之後和他談論。壺裡的酒總溫好又涼,走下了石階,經過蓮池,他攏著素樸衣袖姿態散漫地尋覓著答案。

可其實他知道的。當輓歌歇止,長劍入鞘不復鳴吟,該是極為純粹的夢竟摻雜愁緒,獨賞了似水繁星,熱鬧的街市倏忽顯得乏味,以及次次掃去了鋪滿庭院的破碎落葉。他便知道了。

只是足以陳述心境的詞彙早已在過往徹底迷失。

甚至可能是打從一開始便先行割棄了。

片晌闃寥,寒風吹襲,繫掛在腰間的神牛葫蘆和背著的塵拂輕輕晃動著。

一身道袍翻飛。稍稍仰抬下頷,本想將目光投往那幾乎遺忘了輪廓的天空,卻不經意瞥見揚起的髮,他陡然愣住,在莫可名狀的情感伴隨澀苦未有徵兆地徐徐淹沒了心的同時,恍惚發現……原來,自己的髮亦沾染上這場雪的顏色了。

 

02

2018/11/05-2018/12/16

支離破碎的光斟入室,濡亮她微亂的額髮。

罩了件鶴氅,蜷縮於那不甚新的木屋地板上,聽著紅泥小爐裡頭火躍動的喧噪,她慵懶地抬了眼往外看去,純陽景依舊,是白色的,太乾淨太溫和,因而顯得不真切。

 

師父曾說過,思念是雪。

彼時她並不懂那是甚麼意思,只知道師父講這句話時,有份惘然在他已生幾絲紋皺的臉上漫開,遍佈成無形追憶,凝作寧靜。

不曉得思念與雪的關聯,所以她僅僅是習慣著冷冽,縱身徜徉六合八荒的遼闊。

但現在……當盤據山崖的風刺著骨亦平庸無奇,她想,漸漸地,約莫是明白些許了。

 

印象裡某年三月的雪,下得格外緩,很柔。

像是最美好的鵝絨,款款凋落。

浮著墜著,在窗外,使瞳眸深深處的圓月湮開,模糊成一灘水,朦朧無比,剎那間白得令人忘卻駐足。

本就疏寥的星褪色,逝於泱漭穹蒼。

讓指縫篩過空氣,收回倉皇一瞥,將雪與光暫且拋諸腦後,穿越櫺軒,直至藥香撲鼻才止步。她踉蹌著跪地,將變得如鴻羽般瘦削的他小心翼翼地擁入懷。

無力握拳,他枕著她的心音進行吐息,偎依的念頭綿延其中,卻愈發不堪一擊。畏懼任何驚擾。所以她只得壓制在胸腔翻滾得劇烈的咳嗽,啞了嗓子以逼近氣音的方式啟齒。

敘述他們的故事。

他的篇末。

四年又一個時辰,耗盡被給予的交錯的光陰,用食指碰觸了從他右眼角跌下的一顆濕潤,惶惑地感受冰涼,然後,她不禁鬆手,看他抽搐起來。

始終勞記的是他那聲疲倦的叫喚、自己對他的反覆呢喃,以及他在最後因呼吸困難而發出的痛苦尖叫,夾著一縷孱弱且仍然幼小的嗚咽,銳利地割裂了未央夜,再戛然休止……從此消失。

復歸深幽的時間宛若最重的墨。

幾乎要碾過靈魂所能負荷的極限。

不知不覺筆直了背脊,捧著他的身軀她愣了很久。

思緒氛氳後空白,一如池面漣漪終會虛無,晨曦於碎雪飛舞中盛綻之際,她猶是副木然的模樣。唯有如此做,方能稍微弭平令她瀕臨窒息的喉間苦澀。

一盞燈熄,死在燭台的蠟是朵姿態僵硬的花。

竟也不覺乏倦,精神反倒好得過分。推開門扉,她挪動著麻木的雙腿向外走去,些微佝僂地,蹣跚地,一步步,任視野為皚皚的雪所充盈,而自那時起她才發現華山的雪從未化過,並日復一日堆積得厚,且綿密。

啊。

突兀地似是喟嘆地溢出一個單音,她張了張嘴,渾身發顫。

原來,是這個意思。

 

「師父。」

「你……累了的話就先歇息吧,別管我了,沒事的……我沒事的。」

 

「泥泥!」光線下移,悄悄刺在甫睜開的眼瞳。她恢復平穩地輕聲說道:「我的徒弟。」

披在肩上的鶴氅滑落,環抱雙膝,她低眸,不再以指尖拭去流過顴骨的淚或淚痕,畢竟只要做這個動作,便會令她憶起她和他在那個雪夜似曾相識的片段,還有時不時會在耳畔響起的撕心裂肺的尖聲哀鳴。

她想,她永遠不會忘記,不敢忘記他。

因為一旦遺忘,就形同於他自世上離去了兩次……

 

再將湯藥溫過。

天色已晚,又開始下雪了。

 

03

2018/12/22-2018/12/30

太原餘暉傾斜,潦草地塗抹這既瘦且枯冷的土壤;亂未定,歸雁向南去,後有絳色雨瀟瀟,撫平了每一絲傷痕,哺育清澈抑或汙濁之存在。

離鞘的長劍擱於身邊,銀白髮絲沾染了血,黏在蒼老面龐。

緩緩闔眼。

就這麼躺入窅黑,更進一步地化為塵。

於是他聽見,遠方傳來河水擊過古樸橋墩千年復千年的沉悶,和每逢孤燈明滅時,無數次照亮整個夜晚的,朗誦道德經一段的總埋藏於過往回憶的溫煦聲音: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浮生杳然一夢。

 

他又夢見,在狼煙尚未燃起的從前,是三十年前或更久遠的事情了。

斷橋臨淵慕青穹,身後是於臘月抖擻的竹林,她養的凌霄不知飛哪兒去了,他的棲寒也不見蹤影,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她很是好看地笑著,襯著山岳流雲。

她去過崑崙。

去過稻香村。

也去過名劍大會,去過劍塚。

去過無量山,去過無量宮,去過很多很多地方,暖和的寒冽的地方,無法一一細數,年華不再的他記不清究竟有哪些了。不過若是有朝一日醒後翻閱珍藏的泛黃書信便定能想起。

引棹過山,策馬觀花,仗劍行俠,江湖偌大一個人是走不完的,亦無趣,如此結論的她兜兜轉轉地回到了純陽。

漏夜大雪霏霏,並肩行在寧謐長街上,她神色淡然卻不失柔和地負手仰望天際,像在思考著甚麼似的,不發一語。悠然而恰到好處的清靜,他常認為他們會這樣走至路的盡頭,豈料,當雪落時的輕嘆即要填滿視野,掩蓋了其實泯滅了的知覺,斯須之間他看見她側首,說──

 

04(1)

2018/06/152019/01/05

金波滿甌。

莫名疲憊襲捲,姑且遠離了熙攘歡鬧。

腳下的石板路苔痕斑駁,幾點蛙鳴穿梭纖弱柳葉間,錦鯉游,小池畔清雅,閉眸在新建的亭子獨處片刻,掉頭欲返時,故人迎面走來。

簡單地問候與寒暄數句後,故人問道:「對了,妳的徒弟呢?不太愛說話的那個。剛剛我徒弟還吵著要找他一起玩。」

的確是不太愛說話。

鮮少出聲,安靜到偶爾會使她誤以為他讀著書打盹了。

但她曉得那是極美好的時光。

儘管連餘溫都不剩。

想到此刻的他正睡著,很久了,在繁花開謝伴隨著雀鳥啁啾中依舊安穩睡著,只是,她這麼回答:「他已經死了。」謊言是沒有意義的。

「甚麼?」

可能是講太小聲的緣故,或者是一瞬即逝的煙花碰巧綻放於空,綺麗地晃了眼,導致對方沒聽清楚,所以這次她提高了些音量。她說:「他已經死了。」

 

揚州中秋夜,煙花絢爛綻。

城南風悄拂,迎面逢故人。

問余徒弟事,物非人也非。

 

04(2)

2018/07/222019/01/12

「他已經走了四年了吧。」

「是嗎?有這麼久嗎?」

「不。」瞄向偶然提起話題的師兄師姐,她把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為清晰,「才三年又四個月。」

 

今天正好是第三年又四個月。

 

前些日子,打著傘去看望化作灰後再成泥的他長眠的地方,紫色小花兀自搖曳附和暈染了芬芳的微雨,青草漫過腳踝,淹沒那塊灰撲撲的石頭。是了,那些以溫潤文字記錄著惻怛與悼念的詩裡歌裡所描繪的景或情緒是這樣的。握緊傘柄蹲下身來,她歛眸慢慢想著。

慢慢想著。

如果他還健康地活著就好了。

 

05

2019/01/12-2019/01/20

儽儽無歸的風酌入室。

這回見到她的時候,她抱膝坐於窗前,鶴氅落在一旁的地上。

迢邈與挨得近的山彼此的界線模糊了,離合不辨,沐著一輪月流露的無盡皓潔,令不論是峰尖或川谷的頂端,以及每棵樹的輪廓皆被鍍上依稀的白,在夜裡靜靜流轉了快要盈溢的寒,因此顯得純淨並空無一物。

這是他順著她的視線往窗外眺所得的景。

純陽的景。

摘了斗笠,把藥簍和行囊放下,他彎腰拾起木柴擲進爐子,讓即將亡故的火苗能夠存活。接著他走到她的身邊,忖量少頃,長長地吁了口氣後,便也席地而坐。

雪與光的顏色交融在一塊,映亮鴉羽一般的眉睫與長髮。

他感到惋惜。

倘若可以拋棄顧慮,遁避浮世倥傯,瀟灑地只沉浸於這片寧和,該有多好?他卻搖搖頭,否定了期冀──戰亂未息,誰都逃脫不了必須負擔的責任,儘管漫無目的,儘管承受著各式各樣各異的,不可比較何者更痛的悲憤憂怨。

摩娑筆桿,另隻手托腮歪頭看她,寬袖因這個動作滑落了,手腕和部分的前臂露出,於是當她回過神,終於要理睬他時,她說的是:「會冷。」

「不然,把窗戶關上。」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答道。

「我不是在說我自己。」

「我知道。」

她聳肩淡淡回應:「嗯。」

「妳的病應該好全了。」他翕動鼻翼,嗅著空氣中殘餘無幾的藥味,又瞧了瞧她,「我要去太原,妳呢?」

「一樣,我們師門都跟著師父,明日啟程。」

「我以為妳會選擇洛陽。」

洛陽。倏地一笑,很是輕淺地,她默念這兩個字,越念越覺得整個心被粗劣的麻繩給狠狠絞住了,卻也燙得發疼。洛陽是最先淪陷的城市,昔日繁華頹敗,安樂散去,那是那孩子的故鄉……

他們初遇之地。

他會這樣說,倒也不至於太奇怪。她抿緊乾燥的唇,控制了表情,聽他絲毫沒有察覺地,眸色如常,莞爾道:「妳知道蜉蝣嗎?」

她:「我讀過詩經。」

「小時候可有捉過蝴蝶來玩?」

「沒有。」

「那,」頓了一頓,聲音有三分漠然,七分遙遠,像單純恣意地在問個問題:「看過螢火蟲嗎?」

「……直接告訴我,你真正想說的到底是甚麼。」隱約觸及了弦外之音,不打算繼續認真地逐一回覆他的語句,她轉向窗外,風驟停,空山滿清輝照積雪。她悄悄瞇起雙眼。

萬花谷的花海,別名晴晝海。

白日之中放眼望去,是繁花齊綻成海,悅目怡情。

可到了晚上,每當流螢甦醒,遊於閃爍著奇光的珍花異草,黯淡漸次翳沒了,頓時所見便彷彿一盞又一盞羽化的星,星子颯沓,或靜或動,翩翩唱起安詳闃然的歌,歌聲交織作一條琉璃般澄澈的河,潺湲入人間。

那應是最好的景,所以我想,任誰看了都會幸福的。他微翹著眉梢如此說道。

 

「師父,我想看花。」

「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就帶你去,好不好。」

「好。」

何處花最多?

而且要是個忘了雪,時常美麗的地方才好。

迎接痛楚,抱擁無窮懊悔和歉疚,以濕透的泥土覆蓋訣別,紫花娉婷時,她輕輕放上一塊石頭。

 

破曉了。

他伸手推開門扉,「該出發了。」

 

06

2019/01/21-2019/02/17

「妳還在傷心麼?」

「不,我只是來這裡,看看他是否一切安好。」

 

很多年後,她依然回去探望那個地方。

他知道,不管到了哪處,在枕邊擺著一個裝有陳舊童玩的木匣,偶爾醒後會捧著它,或用指尖描過其上的雕花與紋路,是她改不掉的習慣。

反芻了情感。

他凝視她的緬憶。

絕不會講出要她學著徹底放下之類的話,如同她不曾對修習離經易道的他說著甚至是央求挽救誰的性命。

 

僅僅是汲取相等的不殘忍罷了。

來日方長,雖然,終須繪到此世某天假設的分道揚鑣、必定的各自消亡……又何妨。違抗是徒勞的。

 

她迴身。

轉動手裡的玉笛,唇角是從容溫柔的弧度,他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覽遍眸底歲月中瓊英,連同千萬丈奼紫嫣紅寢寐的倒影,和季春寅時河漢。

「小遙峰去過了,藏劍山莊去過了,稻香村亦去過了,噢對了還有個劍湖宮外……」他數算著。

「蒼雲。」

「去完蒼雲?」

「然後,我們改去溫暖一點的地方吧。」是時鹿呦呦,囈語盪過原野。她俯首,她仰首。生如水,水間韶光總荏苒,六出攜了餘音重覆孵著竟已鈍的椎心的彼夜遭裁剪之夢,山外谷中,一隅一花開。

 

07

2019/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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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也喜歡你的你。

 

08

2019/02/24-2019/03/04

徘徊於殷紅的鬧市街景。老長安茶樓屋簷,她一襲白衣無垢,未綰青絲柔順地披散,端坐不冥思,只靜看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幀幀記憶被整齊地攤開來再揭過,有多久了,應是七個七日七夜,最終夢見自己牽起他的手,一次也好,就一次……不知是誰在鄭重地叮囑不許回頭、不許回頭,無數遍,清鐘響,香煙顫,壓抑了錯落的啜泣或喜悅與唸誦,她便瞧見那好似隨意持著塵拂的人,出現在故里,卻涼涼地縹緲地,跟著根本感覺不到的灼熱光芒逐漸遠去。歸途何方。

閉了閉眼,她對著虛空低訴:你從純陽來時,華山之巔可有下雪?

咦。

……

我是一隻蝶,朝生暮死、冬醒春眠,我支著嶙峋的形體,哆嗦著鱗粉不住剝落的翅,晃呀晃,不顧滿肩雪,獨行踽踽,又乘風渡了燈火通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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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3是道長與道姑1的故事,道長死於03太原之戰。

道長的徒弟是道姑2,道姑2的徒弟死於02
07的道姑可以是道姑1也可以是道姑2,雖然我預設是道姑2,不過從不同角度切入亦能解釋為道姑1

07是預設道姑2的情況下,08如果是道姑1,則時間軸為0801020503040607;如果是道姑2,則時間軸為0102050304060708,此路線為花羊BE

 

【道長x道姑】2017/6/22

晨時的霧氣逐漸散去,農舍已然寤覺。

遠處有雄雞啼聲隱約,途經了水車轆轆,他隻手負後,細讀才剛收到的信,閑適而從容地走在兩側盡漫著盎然綠意的筆直田埂之上。

又是陣風徐徐拂過,蒼翠興起搖曳。

時逢孟春,想必純陽的雪未再下得盛了吧。不似那丹爐裡靄靄的煙倒是常年不斷的。他這般想著,將讀完的信依著摺痕給摺好,接著小心地收進袖間。

仍於他眼角流連的是淡淡的笑意,那是美好的弧度,像善高飛的鴻鵠張著寬大的翼面悠悠掠過穹蒼一隅的軌跡,寧靜地安逸。

偶有鳥鳴或人語傳來,擦肩,再隨慢吞吞行著的牛車離去。溘然他見了零星的明亮黃色在阡陌邊緣點綴,鮮明入眸,於是他屈膝以探身去瞧,原來,是巴陵田裡最先綻放的油菜花。

「嘿,道長!你看……」

此時此刻,忽聞那熟悉無比的嗓音,他不禁微詫畢竟這麼一來便是她的信與她的人幾乎是同時抵達了。而緩緩回首時,他的腦海中浮現了此句話:沁水泠泠,孑然若琛。

石上苔深,山泉沖漱,琪琚獨臥於清澈水流,時時溢出輕快又帶了點活潑的響鳴,盈耳悅然。

讓他想到她。

破軍套道袍總能被她穿出俐落並且不失清樸的韻味來,她就站在那,數步之遙的位置,跟寵三羊開泰在她腳邊可愛地蹦躂,溫暖日光穿透過太薄的浮雲後灑在她的頰和頸項,愈發柔和了她的面部線條。

牽起唇角,她稍微歪首衝著他微微一笑,說:「看,路旁的花開了呢。」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信與寄信者同日抵達是一種浸了甜的浪漫。

 

【炮哥x毒姐】2017/7/5

細雨澆熄了燈光,繁華已殆,她是誤溺於未央夜中的蝶,破敗的翼從此失去鱗粉附著,因而變得透明,如同頹靡的泡沫。

他顫抖著傾身,棄弩的帶著皮手套的右手畏於撫觸,僅敢隔空去描摹她的唇形,那不復妖冶的沾血輪廓。

終於他知道了,為何那一日自己沒死,明明鋒利的刀尖都迫入心臟了,甚至呼吸也曾陡然暫停。可現在他卻能夠站在這裡,在不會動的她的面前,邊卸去了半臉面具,邊感到無能為力地放任難受的淚水滲進嘶啞的嗓音裡頭。

倘若可以,他不想獨活,只盼殺盡三千世界的鴉,再擁她共寢至天明。

但他又清楚得很,她的願望是他要好好地活下去呀。

活下去。

輕輕地反覆呢喃著這三個簡單至極的字,淋著連綿的淅瀝聲,他凝望她模糊的容顏,許久後溢出了一個安然而破碎的笑。

生死蠱。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至天明。

 

【毒哥x二小姐】2017/7/11

方才他替她梳高的馬尾,正隨著她穩健的步伐,在規律地輕晃著。

走道稱不上太寬敞,他便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而當走出客棧,走進了尚未填充喧囂的街景時,他習慣性地瞇起眼,慵懶地笑著開口,問:「聽過牽機嗎?」

畢竟是常往來於各地的生意人,見識多,對於這麼一種劇毒的藥,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了。只是為何他忽然提起?感到有些納悶之餘,她頷首,簡單地給出回答:「嗯。」

「牽機呀,中毒者的肌肉會劇烈抽搐,軀體反折如弓,直到窒息或精疲力竭而死。在死後呢,嘴角通常會露出詭異的笑容,看上去著實是挺妙的。」他用稀鬆平常的口吻如此說道,加大了步幅以與她並肩,「我很喜歡妳,所以……」

挾裹著一枚落葉的風吹了來,銀飾叮叮響了幾聲,取代未完的語句融入飛塵,再趨於安靜。

曾聽人說,五仙教弟子心狠手辣,擅長馭毒,卻是格外地用情專一,然而一旦其發現遭到信任之人背叛後,便會毫不猶豫地展開報復。現下他這麼講了,除開表白心意外,亦是在隱約地透漏他在這段感情中揣懷的不安吧。

「那麼,有件事,你可知道?」思忖片刻後,沒有正面回應或者挑明,她只是側過頭去,直直對上他那雙彷彿蘊藏無盡溫柔又泛了點莫測流光的瞳眸,挑眉,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臂,再真誠地道出內心所想:「於我而言,你是來自天界的鴆酒,醇美引人,令明知事實的我甘之如飴。」

牽機。

牽機藥,可能為Strychnine,屬於Indole類生物鹼,可當作中樞神經興奮劑,產生強直性驚厥之作用。成人最低口服致死劑量可能為30毫克,兒童則為510毫克。臨床上並不使用。

 

【花哥x丐姐】2017/7/14

偶爾想起從前的事時,她仍會認為他很傻。

傻到即便她以烈酒佐著回憶也能夠意識清楚地放聲大笑的地步。

從前啊,那會兒還是戰亂時期,不似現在,仗漸漸地不打了,東都收復了,狼煙熄得差不多了,探究奮戰的初衷不重要了,一切朝著河清海晏的方向邁進,美好如夢。

至於那個在某年春末夏初,將視線投向甫染新綠的枝椏,說道繽紛落英甘願成泥只為護花是種溫柔的人,也同逝去的紛擾一般,被歸類進所謂的過往。

欹枕一地粉瓣,她在杏樹下深陷困惑,質問著自己,怎就惦記上他了?

多麼傻的一個人,不懂拖延時間,更不懂視情況欺瞞,竟是選擇坦然地直說不替狼牙軍官醫治,因而丟了性命,呵!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咧開嘴,再灌了口酒,狠狠地。

「花總是溫柔的。」

辛辣於喉部停留,恍惚間芳菲散落,清雅香氣盈鼻,依稀又聽見他在感嘆。

「啥啊?甚麼花,萬花?」提拎酒壺,她興致盎然地湊近,藉機調侃,「莫非你是在自誇?」話畢動了動手指,準備去扯一縷他長至胸前的髮來玩。

「……當然不是。」面露無奈,他用毛筆的一端輕輕抵住她的額,阻止她繼續得寸進尺下去,才道:「我的意思是,今年的花默默凋謝後化作的泥,成就了下個花季的綺麗。我覺得此不失為一種溫柔。」

是挺溫柔的。

她想。

待世道重歸安穩,他們將攜手暢遊無數花林。

屆時,他會揮毫潑墨繪出好看的畫,或望著景色說出幾句好聽的話,而她要尋得空閒便牢牢地把他抱緊,並記住每個相處的細節,好拿來當作往後飲酒時可以反覆回味的珍藏。

春泥護花。

採用並稍微改編了戰亂長安祁進與谷之嵐的隱藏劇情。

 

【喵哥x蒼蘿】2017/7/22

她站在城牆上看著長雲萬里,他在皚皚雪地裡看著身披玄甲的她。

呼嘯寒風裝飾了殘冬,起初她是一點堅忍的墨,在他廣闊如茫茫大漠的夢留跡。

稱不上驚心動魄。因為他未曾想過,彼時她握緊刀與盾,一張小小的臉蛋掛著不符合年紀的嚴肅,在冰冷肆虐的天氣中,孤身踩踏乾涸血色歸來求援的場景,會讓他慢慢地生出了一絲捨不得抹消的好奇。

是甚麼促使她奮鬥?

他可能想探究。

不回明教,決定暫時留下,不意此一待,光陰荏苒,不知不覺八年飛逝,那份好奇已演變為拙劣的理由。

比大多數女孩都更早褪去青澀的她,幾經砥礪,努力終獲肯定,如今她成了有資格進行巡視和帶領軍隊演練之人,於清晨的演武場上,經常能聽見她充滿朝氣的聲音響起。

他很喜歡看她認真的模樣,然而儘管明知他在看,她也鮮少主動理睬。倘若他趁著她休息時纏過來稍加逗弄她,她就煩躁地蹙眉,輕皺鼻翼,然後微紅了耳尖送他一個滾字。

簡直不能再簡潔有力了。

城牆上的她正瞭望萬里長雲,身置皚皚雪地的他則在盤算,等她休假了,他要約她到映雪湖走走,散個心,那裡的景致確實好,氛圍寧謐怡然……希望這回,她能答應他的邀請。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師父點的文。

 

【琴爹x花姐】2017/7/26

霜風折紅葉,籠花候雨霽。

瀟瀟暮雨漸休時,餘暉偏灑,映得湖水一片殷赭。

清冷淺淡地瀰漫於猶被濯洗的空氣,倚欄杆,他沒去撥彈擱在木桌的琴,卻是悠然支頤,輕嗅著蕭瑟,靜望綿亙遠山和通往茶樓的徑路之末。

去年今日,他們於此分別,並約好來年同處再相見。

不知她在長安行醫的期間,是否和自己一樣,也會數著日子,每逢空暇便汩沒在無垠的思念,或者夜深對燭,閱讀寄來的信件……摸出懷裡她贈與的安神香囊,反覆摩娑布料上已經熟稔於心的紋縷,他微笑著嘆息。

期盼看到她,與她共賞寒秋嬋娟。

想在訴說情意後吻住她的唇,這樣的念頭,悄悄地盈衍了胸腔,許久。

淒寂鍍物華,沿途草木淋沐的不僅是殘霞,亦有些微的困頓。

天色愈暗,終於,當細碎的雨無聲停歇了,著一襲絳色衣裳的她在他的視野出現。

喜悅是徹底脫離束縛的樂音,無法壓抑。他不禁直身站起,看她提著藥箱,另隻手掂了下收合的傘,面迎繾綣起舞的楓,彷彿弭除了所有堆砌的愁緒般,步履優雅地,向這款款走來。

折葉籠花。

柳永《八聲甘州》。

 

【蒼爹+毒蘿】2017/8/4

01

肺部遭到刺穿的剎那,他便知道,一切即將結束。

像是薄薄的傳奇被翻到了最後一頁。

驀地倉促闔起。

狼牙兵狠戾地抽回長刀,轉身離去,他瞪圓雙眼,劇咳著嘔了口血,鮮豔的紅色沒能夠在半空炸開來,僅綻放於唇畔,濃烈地昭示終局。

再也拿不穩沉重的盾,他踉蹌跌跤,狼狽地摔進這嘲哳依舊的世界裡,然後很快地,感到呼吸變得窘迫。

明亮火光籠罩,捎來熱氣的同時,燃灼了蔓延渾身的痛。他艱難而不斷地喘息著,一滴淚卻不受控制地滑墜,引領疲憊決堤,令掙扎顯得愈發徒勞。他還發現自己連吞嚥絕望都做不到了。

朦朧之際,於混亂與清醒交會的窄小縫隙,他看見了雁門關積累的雪,也聽見了歌聲──無憂無慮的童稚聲盈耳,那是她坐在傾倒的老樹幹上,晃著腳丫子,唱著的山歌。

 

02

「叫我唱歌我唱歌,開門見山莫囉嗦。」

師父師父,你會不會唱下一句?

會不會嘛……

昨天我有唱過的呀,你都沒印象。

好吧,哼,我自己接下一句。

「你敢唱來我敢對,你要好多有好多。」

他記得。

她唱過的好多好多的山歌,其實他幾乎都記得。

因為她是他最寵的小徒弟。

赤足踩過了柔軟的苔癬,她樂顛顛地跑到他跟前,硬塞給他一本山歌詞譜總集,要他努力練習,才能陪她唱。

於是他抽了空用心地練了。他的嗓音不錯,低沉溫暖,唱得也在調上,然而用中原漢人的口音唱起苗疆山歌總是有些妙,這使得躲在一旁觀察著他的她忍俊不禁。

「龍門客棧和巴陵縣?唔,去了以後就算是去過江湖了嗎?」她曾經懵懂地提出疑問。

「當然不是。」樹影婆娑下,他莞爾,伸手拍拍她的頭,說:「妳先專注於族裡指派的課業,等妳變得厲害一點了,師父才帶妳出去走走。到時,妳就會曉得何謂去過江湖了。」

「好的,都聽師父的。」

策馬江湖覽瑰麗,身為師父,理應陪伴徒弟一同前往龍門客棧與巴陵縣,甚至是更多地方的。

可現下思來,往後全都只能由她獨自遊歷了。

九州偌大,至於那些連他也尚未走訪的地方……喉間銹味翻騰後氾濫,倦意以及麻木如浪襲來,滅頂。回憶湮沒,最終他閉眸緩慢地想著,就當作是,她代替他去過吧。

 

03

續命蠱,乃五仙教聖物,具醫死人肉白骨之效,又名鳳凰蠱。獲棲於梧桐的鳳凰鳥青睞者,方可修習,故得此別名。

 

04

他在藥谷前營,替被毒屍群攻擊的她解圍,救了她一命。

因此她慶幸,自己趕得及在他離開前,有幸學成,並且趁他沒注意時在他身上下了鳳凰蠱,悄悄地還給他一命。

三十稔為一世,假若被下鳳凰蠱之人未遭大難,那麼,蠱可以在其身上存留一世,才喪失效力。

那時候,戰火正燒噬中原的安寧,五仙教治下卻一派祥和,歌聲漫漫,生活愜情而歡樂。年幼的她,對於戰爭僅是有個粗略的概念,但望著他收到軍令後皺起眉的樣子,莫名有股慌怯頓生,所以下蠱時,她便許願道,希望他平安,千萬別碰上任何危險。

沒想到還是……

「師父。」

她輕輕地試圖叫醒他。

已經好幾年沒有喚過這個稱呼了。

此刻旗鼓暫息,殘酷之外,楓林戰場竟給人一種荒寂悲壯的感覺。

靈蛇吐著信子盤踞,警戒周遭的動靜。背著蟲笛,她蹲在焦痕與血汙重疊的土地上,煩惱地鼓起雙頰,食指戳了戳仍陷昏迷的他的臉,「真糟糕,這下要怎麼把師父帶回去呢?」

原本她是跟隨聖蠍使在楓葉澤救濟災民的。

約莫是他和她的距離不算太遠的緣故,於某個剎那,她清晰地覺察到了異樣,好比蛛絲似的無形細線勾住了心緒一角,顫動著,撕扯著,晃出浮躁的漣漪。

負責處理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她稟告一聲,得到同意後,便急匆匆地駕了匹馬外出。

從前,他也騎著馬,在找她。

找到時,發現她窩在祈聖嶺域內一幢高架木屋的樓梯邊打盹,他搖了下她的肩膀,等了一會,她睜開惺忪的眼,打了個呵欠,卻賴皮地說還睏,想繼續睡。

聽她又咕噥幾句,他無奈地笑了。

他的確是個脾氣極好的師父。

印象中,那是個晴朗的下午,陽光被搖曳的枝葉篩過後傾灑,和煦地照亮他的肩背。他一手牽韁繩,一手抱起捧著草藥籃佯裝沉入了夢鄉的她,在歸返的路途慢步。

蕨類淺吟閒逸,鳥囀清脆,蹄音達達,她覺得滿足。

懷念著小時候的事情,她使了勁勉強撐起他的身軀,蹣跚前行。

回楓葉澤實在困難,不如去附近的唐軍大營求助,還比較妥當。汗水自髮際滴落,涔涔流過左頰上的蝴蝶貼花,再沁濕衣領,做了決定後,她咬牙,又踏出一步。

 

05

一年半後。

披了件皮裘,她提著一盞燈籠,在闃靜雪夜的房檐下,習慣性地望向長長的城牆,等他結束站崗。

柳絮一般的碎雪隨意飄蕩,偶爾落在她柔和的眉眼間,帶來冰涼。

不曉得還要多久,戰爭才會休止?

沒有誰能給出答案。

仿佛候不到終點。

於此充斥悲戚與晦暗的亂世,她卻時常懷抱著希望,正向地想著,惟願珍視之人安穩無恙,不再受傷,不再別離。

因為她不敢去假設,會不會哪天他就一去不返了。

雪紛紛,她徐然走進這寂爾依舊的夜色,足印為點,連成兩行綿延的跡痕。燈籠裡的燭光搖擺閃爍,傳遞指引的明亮,她稍微踮高了腳尖,朝他揮手,而當他走近時,她便笑盈盈地說道:「晚上好啊,師父。」

鳳凰蠱。

寫給徒弟的文,詳細的說明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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