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00

時間流淌在懸盪的塵埃之外。自始至終他都沒說任何一個字,僅是平靜無比地笑著,輕勾於嘴角的弧度微淺,純粹了猜疑而坦然。

有風拂來,邊緣翩舞著蝶的窗紗飄動,分辨不出該為清晨或者午後的陽光逐步照進,裹亮了他的輪廓。懶散靠躺在沙發椅的妳仰首逆迎著光,半瞇著眼,暫且忽略掩藏的天線,看向他額前未沾血汙的燦爛金髮,以及恍然近在咫尺的一雙瑩潤的綠眸子。

妳知道,那裡頭是抵達不了最深處的溫煦,充斥打量,印滿揣摩,即便表象像個孩子般極柔和。妳又想,無所謂的,畢竟不願見到的是傷悲與再無生氣,只要是除開這兩者所象徵的訊息,都好。

感嘆了會方才注意到他竟未穿平時的紅色背心,就只簡單地穿著件無袖上衣搭配七分褲,顯得幹練俐落多了。他傾身,歪了歪頭,眉宇則稍皺,隻手於思考後按在了妳身側的牆壁。洗不盡的鐵鏽味淡淡,縈纏著,他分明是如此接近的,令妳自動想像了體溫的真實,但妳依舊決意維持現狀,捨棄積累的奢望。

因為擁抱忌憚入懷總被判定為杜撰的情節。

可是足夠摧毀平衡的終點已如期降臨。

唐突,合乎規則地。

當吐息暖暖地觸碰肌膚的那一剎,妳不禁探出了手,用掌心與指完全覆蓋了他的視野,連帶他最末的詫異甚至難以描述的懷念都一併遮去。

強制回歸闃黑。恰似一度錯誤假設的被操縱了的感覺。接著妳也笑了,有些愜意地,面對這經由電燈照耀而通明的空間,分分秒秒繼續膠著,妳邊坐直邊拿掉了披在身上的薄外套,緩慢地舒了口氣,啟唇,無聲沉吟。

In my dreams you’ll never die.

 

01

「那你認為要怎樣解釋呢,俠客。」

何謂夢。

他曾和團長進行過討論。

是大腦回溯了現實和虛偽後彙編成形的產物,還是,主要發生於快速動眼期的一種混雜了情緒的狀態,抑或懵懂地遊走在最能銜接平行世界之際,屢次窺視彼此的片刻。

各抒己見的後來,倒沒特別給予了甚麼結論。吹襲的風將書冊揭往下一頁,他揉亂了瀏海,伸個懶腰後,撐頰隨意翻閱著整理出來的一疊資料,饒有趣味地道:「儘管有理論,目前卻也止於理論,證據稱不上齊全且徹底站得住腳的狀況下,人類的意識一直是個不解之謎。所以我覺得……」

 

02

It was only just a dream.

 

03

無法理解。

為何坐在鞦韆上時,在那個駐留的畫面內,會有股惡寒狠戾地刺入,引領遭到封閉了吶喊的軀殼與四肢反覆認知痛楚。惺忪睜眸,長睫投射而下的幽影晦暗,他低嗤了一聲,嘲諷自己的後怕。

 

04

可能有那麼一天。

並不需要睡眠誘發。

妳在路的那端。

路很長,栩栩然繪著成年蜉蝣繁殖後無數的翳滅,招惹蝴蝶搧拍翅膀卻飛渡不了汪洋,以及那清澈水池中,一朵花,正於百年前開綻。漫步寂靜,是打從在流星街生存以來便注定的習慣,每一踏皆為下意識經歷了斟酌的前進,他滑著手機,由這端徐徐行走著,螢幕的光潑濺到他臉龐時早變得衰敗。

他敏銳地朝驟然屏住呼吸的妳瞥去。記憶之殘像倉促掠過腦海上空,迴轉作浮沫,他卻笑彎了眼,遊刃有餘地用試探的口吻說出老套的台詞:「嗨,這位可愛的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遇過啊?總覺得,妳很眼熟。」

尾音上揚。

然後,夢境又機率甚渺地重置啟動事件的所有軌跡。

 

【不死夢】

00

下雨了。

俠客站在窗邊,額頭輕輕地抵在玻璃上,手裡拿著的是螢幕剛暗去的手機,瞇起的一雙翡翠綠色眼睛則望向外面愈發朦朧的街景。

在旅團的活動之餘,他偶爾仍會想起,她說她最害怕的應為死前的短暫時光,最希冀一死了之。

然而當時,他正思忖著別的事,加上她以一貫的無所謂的態度迴避了追問,因此那句話最終悄然散逸,消逝得彷彿沒有存在過,未招來更多細究。

淅瀝淅瀝,不知何時起,一晌安靜盡被淋碎,友克鑫市再度陷入了連綿雨水的籠罩。濕冷佔據嗅覺。陰鬱穹空底下,鉛灰色的大樓中,他揚起了眉梢,雖然微惑,卻也是笑著去回應她在雨聲裡倏忽而至的問題──可以的話,假使可以的話,他選擇的當然是活下去啊。

 

01

火紅的落日在垃圾山那端沉淪。

流星街東區,那唯一一座的教堂沐浴著晚霞,牆壁裂縫被暖融融的餘暉填補,斜影厚實而深沉,好像風沙與動盪再如何大它依舊能夠屹立不搖。

教堂裡面,屬於傍晚的陽光如水瀑傾下,滲透過了缺了幾角的彩繪玻璃,有幾何圖形勾勒其上,色彩繽紛的各種形狀的投影被照了下來,映在地板,也灑了夏綠蒂渾身。

中央偏前的一張陳舊長木椅,俠客盤坐著,他托著腮幫子,另隻手屈曲了指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膝蓋,邊聽夏綠蒂站在那每天老神父都會絮叨神蹟以及聖詩的木檯子上,講述截然不同的內容。

「所以說,假如有了樂譜,就算只有片段的篇章,也最好不要試圖去聽或演奏黑暗奏鳴曲。因為那是惡魔的作品。」

俠客側著首,隨口便提問:「不然會怎樣?」

雙臂環抱於胸前,夏綠蒂抿緊了嘴盯著天花板,蹙眉,似乎在斟酌講法。一隅,快要壞掉了的立鐘的指針頹廢,在歲月遷徙的間格僵硬地移動著。過了會夏綠蒂才凝重了表情,口吻認真地道:「會死得很難看。」

「就這樣?」

「就這樣。」

感到被敷衍,俠客不滿地表達意見,說道:「未免太簡略,妳不形容一下?」

夏綠蒂卻吐了吐舌後聳肩,「可是好複雜,我不想費力去描述。」

「……真懶。」

所謂很難看的範疇廣泛,想像的空間太大了,反倒喪失震懾力。

這般想著,俠客默默在心底做了紀錄,以後夏綠蒂玩牌輸了還是別讓她用講故事當作懲罰,嘖,自己為甚麼對她如此寬容……下次改叫她去領分配的物資好了。不過,通常都是她贏!

俠客揣懷不甘地努努嘴,將腿放了下來,百無聊賴地在半空晃啊晃的,聽她繼續:「好,那接下來是最後一個了。你有設想過嗎?人類的生命能作為一種貨幣……」

意即可以當成是交易的媒介了,或以此進行債務償還、儲蓄存款。

甚至是,弱者的能夠被強者掠奪。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約莫是在紀年後沒多久吧,有一群人類,撇開貴族階級,他們也沒甚麼特別的。長得普通,不高不矮,除了……他們擁有一顆過份容易被惡魔蠱惑的心。」夏綠蒂躍下了木檯子,靈巧落地,還恰好踩在一個模糊的菱形色塊裡頭,「遵從惡魔的暗示,他們習得某種能力,並且開始藉此自以為是地強取他人性命為自身續命。到最後,夢想成真,他們獲得了永生。」

在這裡做了個停頓,突然,夏綠蒂輕輕地笑出聲。那是極輕的一個單音,於寧謐的教堂裡響起,顯得格外尖刺。

就彷彿是被隨便拋棄的一根針一樣。

俠客不禁抬眸看去。

在她原先的位置,分散的光線交錯相疊,繪作恍惚明亮的一帶,有煙塵顆粒懸浮其間,飄然游弋著,抗拒墜降,瀰漫著稀薄的骯髒。廷得耳效應。俠客眨動眼睫,無聲呢喃著。

而夏綠蒂,背對了逆立的十字架,雙手負在身後,步履閒適,緩緩地朝他的方向走來。

走離了佈滿輝煌與瑰麗的區域,再漸漸走入了陰影濃厚處,夏綠蒂啟唇,字字清晰地說道:「得到甚麼都需要付出代價。也許是詛咒,也許是能力的反噬……他們的命運徹底變改,死亡的權利被惡魔剝奪,自此禁錮於喪失終點的輪迴,一次又一次,經歷著不同卻終究持續了乏味的生存。」

於俠客面前站定,夏綠蒂伸出手,小小的手捏住他小小的臉蛋,接著往兩邊一拉。

草率的故事結束……

此刻俠客的樣子挺滑稽。

俠客呆愣了幾秒才揮開夏綠蒂作怪的手。有點惱怒地揉著被捏得疼的雙頰,俠客保證,他絕對沒有漏看她那雙呈現純粹血管顏色的眼睛中一絲淡然的嬉鬧之意。以致她的問句在他耳中時常嚴肅不起來:「惡魔的確存在,你信嗎?俠客。」

 

02

不信!

俠客認為,有必要修正小時候那個魯莽的答案。

尤其在那件事發生後,他蒐羅完記憶中所有的線索,這個認知變得更加強烈了。

「如果是指精神上的依託,那樣的信,可以解釋為信任,且會產生依賴或者敬畏的情感,舉個例子,宗教信仰;如果是相信,相信一件事情的可能性,僅僅認定它有機率真實存在……那麼,我不會說不信,因為我是偏向後者的。」

簡單言之,寧可信其有。畢竟知識很多,未知的事物亦然。

儘管對於神鬼論,向來不抱持半點興趣。

但是俠客不會否認,那年夏綠蒂所說的東西,多少有對自己造成影響。

彼時,用水見式測得了念是操作系,思考一陣子後,俠客的腦海便浮出了這樣的構思:以類似惡魔低語的形式,去玩弄被操縱者的命運,奪取他們的自由,讓他們成為逃脫不了命令與規範的魁儡。如此,挺有趣的吧?

理所當然,操縱的對象得是生物。

不過,用說的,風險毋庸置疑是較大的,容易暴露位置,亦非最恰當之做法。倘若改良成由手機輸入指令的話……

「你說這也是你自己做的?」

目光眷戀著正在閱讀的那一本厚厚的工程電磁學,俠客摩娑了下書殼破損的質感,道:「沒錯,但仍舊是個雛形,不能算是我理想中的成品。等我搞到幾個想要的零件還會再重做一個。」

「我老是弄不懂這些,你可真厲害。」衣服擦著粗糙地面的窸窣聲響傳來,是夏綠蒂挪動身子湊了來,靠得有些近,近到俠客的耳朵感受到了她的鼻息的溫度,「而且……很可愛。」

這下俠客總算扭頭去看她了。

可愛甚麼的,根本能列為最討厭的詞彙。

由於生著張稚氣未脫的面容,俠客可沒少被飛坦和芬克斯開玩笑過是在裝嫩。

都要滿十五歲了,他也不願意因為這點而三番兩次地被質疑年紀,還被說甚麼看上去就是很天真之類的,明明就有在鍛鍊體格啊……可是,長相又無法控制,就像是某人長不出眉毛,某人身高增加不了一樣,全循著同個道理。

鼓起臉,俠客瞪著夏綠蒂,她竟然無辜地回望他,解釋:「我不是說你,是在說你的手機。」昏黃的一盞燈勉強驅逐了兩人身旁的夜色,夏綠蒂蒼白到幾乎是病態地步的手指順過了手機上的塑膠翅膀與一排尖牙,「做工不錯,造型可愛,我是這個意思,真的。」

……聽她胡亂瞎扯。

講這些話好歹也收斂一下揶揄的語調。

直接點破並沒有太多意義,可又想要給她個教訓,所以俠客勾勾嘴角,了當地闔上了書本,飛快轉身,迅速撲了過去。

「你幹嘛,都說了不是在講你。」

無視反抗的動作,牢牢攥住夏綠蒂的手腕,將她固定在她掃乾淨的地上,俠客居高臨下,笑容依然溫溫涼涼的,他慢悠悠地道:「別明知故問,也別明知故犯了!」

「不懂。」

俠客用鼻子低哼了一聲,「裝,就繼續裝,夏綠蒂妳夠了哦。」

「甚麼夠了?」

「妳確定要我講詳細,嗯?」

「對,你說,我姑且聽著。」語畢,懶散而順從地躺倒,夏綠蒂表情驀地雲淡風輕了,看上去很是安然,很是寡淡。宛如吝於激盪起漣漪的冰水。俠客覺得她稍嫌惡劣的脾性估計改不掉了。

從小到大,他是最常與她處在一塊的人,她性格乍看不錯,只是偶爾會透出一股隱約和乏力共存的散漫,特別是在她自覺玩鬧夠了後。比起那些以切磋爭執為主軸的互動,和她相處稱得上自在寧靜,卻會不時察覺到她似乎企圖置身事外。

一種……蘊含些許冷漠的親暱情感。

違和的形容。

俠客只知道,他想要掌握這樣難以捉摸的她。

而非全然弄懂。畢竟誰都無法完完整整地瞭解自身,更別提要把別人探究得透徹。思維是複雜亦耐人尋味的存在,無限剖析,無限顛覆想像後,縱然本質未變,但能延伸出去的方向或給予的定義可能不僅一種了,因此,必要性不充分時順其自然就好。

隨心所欲。

為了到達足以讓自己滿意的程度。

燈光孱弱著,映在綠色眼眸中的影像是屬於血色眼眸確切的凝視。

不知不覺,已經被攫住注意了?相覷卻皆默然,靜靜睨著夏綠蒂,埋藏侵占的思緒千迴百轉,俠客釋出了了然後才摻雜著肯定的嘆息。

 

03

夏綠蒂果真是個可惡的人。

直到最後,也是……

她那句瀟灑著淡薄的「我要自己出去玩玩了」猶存,俠客屢屢憶起,情緒都是既不爽,又由於習慣了而演變為充滿莫可奈何的沉著。

哪有一說完,當晚便離去的?想擺脫他是麼,然後換個排遣無聊的新樂趣,抑或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無論如何,偏不如她所願。如此盤算的俠客,唇畔溢出一弧笑。

要是讓他逮到她,他一定要給她裝好幾個追蹤器。

她再敢擅自跑開,他會考慮把天線插在她身上。

那麼重點來了,論在流星街以外的廣袤世界,要如何找到目標?預定的搜索地區?以及,成功的可能性?斜倚著路燈,雙手插在兜裡,俠客愜意地感嘆著,獵人執照簡直方便,只要有錢,要情報有何困難,較隱密的消息都能調查到,遑論尋人了。

身為恣意妄為的盜賊,俠客怎可能缺錢。

最近的一次任務他還愉悅地撈了一大筆。

再者,夏綠蒂的外貌算是特殊……根據統計顯示,白子的占比約是兩萬到十萬分之一,甚至特定的地區,則是每三千人就會有一個。

幢幢樓廈,盡高得逼近青天。

這個城市頗為熱鬧,擁擠的人群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令空氣難免滯悶。各式店面一家家比鄰而立,眾多交談混著倉促足音紊亂,還有馬路上的車聲,每樣都在揭告繁榮。

俠客從口袋拿出手機,摁亮螢幕,看了下照片,再次確認位置。噙著慢條斯理的笑意,姿態從容地站直了,撥開了開始順與逆的流動人潮,俠客穿越過斑馬線,沒花多少的時間,便抵達了充斥同等喧譁的對街。

稍加尋覓,很快,夏綠蒂的身影映入眼簾。

字體典雅的廣告招牌之下,擺滿琳瑯商品的櫥窗前,一襲潔白洋裝、一件素白薄外套、一頭甫過肩的白髮,她不知道在看甚麼。

而她這身把單調發揮到極致的穿搭十足招惹關注。

按下發送鍵,匯款到發來座標的人的指定帳戶後,俠客踱上前,出其不意地一揚手,摘下了她的墨鏡,以辨認她的眼底是否會有任何波瀾。可是低頭便瞅見了夏綠蒂承受不了灼目的陽光的模樣。原本打算要似笑非笑地調侃一番,看著那雙瞇縫了的眸子時,卻頓時莫名地講不出來……於是闊別半年多所積累的句子跟著哽在了喉間。

無數人經過,摩肩擦踵。

與周遭同樣嘈雜的是那股充填於軀幹的想擁吻她的狂躁感。

還有不復沉澱的想念。

最終俠客微微搖首,習慣性也是難得有些掩飾性地又扯了個微笑後,便替夏綠蒂重新戴好墨鏡,還順道拿了自己的鴨舌帽戴到她頭上去。牽起夏綠蒂的手,憑藉身高優勢俠客輕鬆地張望了會,就要拉她至附近的暗處暫躲。

夏綠蒂卻定在原地。

不得不停步,俠客斜斜瞥去一眼,倒罕見地見得夏綠蒂面露了微詫,還摸了摸帽簷,但下一瞬,她忽然就噗嗤地笑出聲來。

意料中古怪的反應。

俠客挑了挑眉,一哂,張臂攬住夏綠蒂的腰,力道蠻橫,不容許掙扎。「妳再這麼離開,我想,我就要不開心了……」他淺淺笑著附到了她耳畔,微壓偏軟的嗓音,柔聲的細語便像是一盞縈繞了裊裊香韻的清茶,甘醇而帶了點不可名狀的引誘:「先聲明,我只是不喜歡我們之間斷了聯繫。」

聞言夏綠蒂仍然是不語,俠客也不甚在意,兀自說著威脅的話語:「經由合理推斷,妳應該明白,我能找到妳一次,就能找到妳兩次。善用資訊網站,再配合我的情報網和能力,要查到妳去往哪裡、妳的住所、妳訂的飛艇的號碼,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哦。」

「……」

「除非呢,妳徹底自這個世界消失,我才找不到。」

 

04

「總之團長讓我問妳考慮得如何。」輕輕扯著那綹垂落的長髮,勾捲在指節,纏緊、鬆開,反覆地做著同樣的動作好像都不會膩。俠客道:「真的挺有意思的,中心思想我喜歡。現在還缺幾個成員,妳來了,以後我們分開的時間就更少了。」

可以一起出任務之類的,雖然在團中被定位為蜘蛛腦、非戰鬥組的自己,通常是負責事前的資料準備,但不排除仍要參與動手的情形……反正他想盡可能地讓她待在身旁。

追根究柢,不外乎是掌控慾作祟罷了。

掛在陽臺的風鈴在一顫一顫地響,叮鈴鈴,聲音微小而清脆。太遠的蔚穹無雲,潔淨而又空虛。她似是不經意地朝外看去,看了好一會,才搖搖頭,道:「還是不了。」

俠客唔了聲,「給我理由。」

「對於當個盜賊沒有興致。」

「又不是只做那些事情,也有慈善活動和探訪遺跡的。」委屈地扁嘴,俠客想了想,卻半打趣地跳躍到另個話題:「難不成妳討厭殺人?或者害怕?」出了流星街東區後,她表現得確實是比較不同,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刻意不涉入紛爭。他沒怎麼見過她殺人,次數少到,觀察著她的他能夠鉅細靡遺地描述出每次的原因與過程了吧。

把玩著髮的手陡然被按住,俠客便改而去抓她的食指,湊近,落吻。

「你未免想太多了。」

「哦?」

「我殺過人的,很多呀,比你多……曾經,」他記得她的語氣是有點忍不住笑意,至於是何種笑,他說不上來。像在緬懷,更像全部都遺忘了。讓他覺得她尚未完全攤開來講的話裡有著一份絕對的真。蟄伏著,俠客不動聲色地直盯著她眨了眼,慢慢說:「都麻木了。」

 

05

「俠客?」

踢翻那雙擺放整齊的鞋子,夏綠蒂將鑰匙拋扔到了矮櫃上。

經歷那日重逢,兩人的關係大致恢復為從前的模式。不同的是,沒在一起的時候,俠客要求每星期起碼一次視訊,若必須外出且無法當天來回,還得進行告知。

夏綠蒂並不排斥。

永無止境的消磨下,她自認為對大部分的事都能夠做到無動於衷了,甚至也被說過沒心沒肺。不過這次……他找到她的當下,她覺得有些有趣。

他還發出了恫嚇。

夏綠蒂重重閉了下眼,徹底消失嗎?實際上的消失她追求不到,但能讓他從此打消念頭的辦法倒是有,只是……咬著吸管,夏綠蒂用手背敲了敲門板,略為含糊地道:「我以為你說的是下禮拜碰面,幻影旅團不是有事要做嗎?」

坐在床邊的俠客停頓了敲打鍵盤的動作,道:「哎,對,是有個活動。」抓了抓頭髮,赫然發現已經自然乾了,俠客把毛巾甩到身後的被褥上,轉一下脖頸,又道:「剛幫人善後,處理屍體……想說離妳這挺近的,就來沖個澡了。」

未置可否地頷首,夏綠蒂擱下喝完的飲料,問:「你在看甚麼?」伸出的指尖戳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七大美色,聽過沒有?」

「嗯哼。」

俠客笑了下,說:「反正不是甚麼需要特別保密的事情,嘛,就讓妳看看吧。」

講歸講,也是深諳夏綠蒂的個性,俠客才沒有顧忌地讓她看。

而且他知道她向來不會插手去管任何與自身無關的事。

滾動滑鼠,將頁面往下拉──

「火紅眼。」夏綠蒂讀著資料上的文字,「窟盧塔族人情緒激動時,瞳孔會由茶色轉為紅色,若在此時死去,紅色將永遠不散。」

「多麼美麗的顏色,難怪會順帶被看上。」吹了個輕快的口哨,俠客點擊圖片放大,給出了評論。

「確實很美,但太強烈了,我反而是覺得……」

竟然有嫌棄的意味?不,與其這麼說,不如說她是毫無興趣,還真沒看她明確地厭惡過甚麼……被夏綠蒂捧起了臉,迎向那帶著審視的目光,俠客輕笑,好奇地道:「妳覺得?」

並沒有立即回答,夏綠蒂神色平靜地,撫觸俠客的眼眶。

細細描摹著。

那是一雙盈滿了疏疏淺淺的溫柔感覺,玉一般的瞳眸。安寧深邃,流轉光華,緘藏著爛漫,又宛若一片無波的碧綠湖泊,擁有景緻美好,足以吸引迷途的過客駐停。而他的眼型比較圓,又大,讓沉穩之外,增添了一抹活潑的親切。

最特別的是,在殺人的時候,他的眼裡不會有狠戾、猖狂、冷酷之類的情緒。

夏綠蒂是看過俠客殺人的。雖說溫柔與殘忍僅有一線之隔……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把溫柔與殘忍同時表現?表現得如此自然,絲毫不突兀,還很優雅。

慢慢地收回了手,夏綠蒂沉吟片刻,說出了想法:「我覺得,你的眼睛才是恰到好處的漂亮。我更喜歡你的眼睛。」

「謝謝讚美。」俠客態度大方地接受了她的話,接著不無惋惜地說道:「不過我可不能挖出來送給妳。」

這句講得唐突,還把企圖之一給道出來了,俠客並不否認,是藉此想看夏綠蒂作何反應?

「嘿!誰要你挖了,我不是人體收藏家。」怔楞後,夏綠蒂忽略弦外之音,好氣又好笑地就要去彈俠客的額頭。

當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任她得逞,俠客輕而易舉地躲過後,關機,收起了電腦,衝著夏綠蒂笑嘻嘻地道:「對於喜歡的一切,人也好,事物也罷,掠奪後佔有,才是正常且正確的做法。」

「……我可不這麼想。」

俠客攤手,表示:「這是我個人的觀點。」

「你很任性。」

任性,因此得以肆意地用最自由的方式生存。

不就該這樣活著麼。為所欲為,何況,每個來自流星街的人,都毫無義務得去遵守外界的法律規範和道德倫理。拎起背包,俠客在心底回應著,卻是道:「這個時間了,我差不多該走了。到那邊後我打電話給妳,要接,記得看書別看太久,也不准熬夜。」

「好好好,我會守規矩的。」臨至玄關,夏綠蒂邊扭開暗鎖,邊說:「對了。」

扶著手把,俠客朝她擲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收割生命者,亦能為被收割生命者。」屋外電燈的光從縫隙鑽了進來,微弱,僅照到夏綠蒂的一截裙角。因為被俠客擋去了一大半。就在門要關上之前,夏綠蒂才垂著眼,用著不疾不徐的語速,如此說道。

 

06

「窩金死了。」

「噢,是嗎?我知道了。」

夏綠蒂漫不經心說著,俠客咬牙,最後低低地嘆了口氣。

的確,能期望她對他的夥伴的死有甚麼反應?就算見過幾次面,可是也不算熟悉。態度依然是無關緊要的,這才像她。

失常的是他。

記憶層層疊加,高速運轉的腦子始終未歇,沒有短暫空白,不停地在瀏覽所獲得的刷新的每一項消息。就連富蘭克林問的「對旅團而言最差的情況是甚麼」,他卻不知怎麼了,一時鑽牛角尖鑽了過頭,分析錯誤,進而做出了粗糙又差勁的假設。

歛眸,稍微顫抖地扣住了夏綠蒂纖瘦的上臂,彎下腰,弓起身軀輕靠著她,俠客埋首於柔軟髮間,聞著清雅的柑橘香味,過了好半晌,才悶聲說道:「還有,派克也死了……」

俠客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流淚。

或許有吧?

但絕對不會是痛哭失聲、歇斯底里的那種哭泣。

理智使他克制。

使他摒棄徒勞的悲鳴,不至於沉湎。

決定對她傾訴,也是因為憤恨無從宣洩,而她的淡漠恰能冷卻他的躁動。

俠客覺得已將逐漸黯淡了的傷悲掩藏得極好,可為何……俠客分明感覺到,隔著衣料,夏綠蒂的手指滑過了他的後背,摸索地沿脊椎的曲線向上,攀爬,然後停在了肩胛骨。那是一個包裹了安慰性質的回擁。

平寧的氛圍於他們之間堆砌。

虛倚在彼此暖熱的體溫裡,夏綠蒂道:「俠客,你怕死?」

「不。」

沒有半分躑躅地說完,一分鐘後,俠客直起身,輕輕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脫離了夏綠蒂的懷抱。他深呼吸,當肺葉被空氣全然浸滿時,恢復了如常的冷靜。

現下只能等待團長找到除念師。

也就是能夠淨化掉他人施放的念的念能力者。

事態至此,即便殺了鎖鏈殺手也是沒有用的,因為人死了,念卻不見得會隨之消失,反倒有機率變得更加濃烈,並轉移至中了念的對象,危及其身心。尤其鎖鏈殺手的執著是非常明顯的,足夠強烈。

受制於滿是不確定性的因素,暫時甚麼都不能做,感覺很糟。要不是有這點疑慮……

俠客捏緊了拳頭,再鬆開。

繼續留在這裡毫無意義,其他人都想回去基地,他亦然。歸返之後,在等預言詩的效期過去的同時,可以計畫下個步驟,或者去找點別的樂子,權且打發時間。

「我也不怕。我怕的卻是死前的短暫時光,最希望可以一死了之。」

「嗯?甚麼?」

是有聽到夏綠蒂所說的話,但為了更確定內容的真實,剛剛獨自沉浸於紛沓思緒的俠客還是提出了詢問。夏綠蒂卻一臉無所謂地笑了笑,繞過俠客,打開了窗戶讓濕涼的夜風吹灌進來後,她轉身背向他,淡淡地說:「算了,沒甚麼……我懶得再說一遍。吶,你看,又下雨了。」

不知何時起,友克鑫市再度陷入連綿雨水的籠罩。

原來放晴僅存於俄頃。

滴答滴答,破曉之前的透明雨水敲擊著每個物體的表面,雨勢隨著墜落節奏的頻繁而越大了。大樓的鉛灰色被淋得深沉,尚未開始喧鬧的街道氤氳在水簾,依稀有零星的霓虹燈光於昏昧迷濛的天色中閃爍,模糊不堪。

拂面的風,是冰的。

他凝望著她俯瞰著景,兩人都默然了好陣子。夏綠蒂忽然問了:「讓你選生或死,你會選哪個呢?」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竟未被風吹散,在狹隘的空間響得格外清亮。

而俠客不禁微惑了。他捏著下巴,一手托著另隻手的肘部,思考好一會兒後才道:「那得看情形。倘若是被囚禁住了且確定永遠逃脫不掉,還有被脅迫、被控制著去做打從心底討厭的事啦,服從不願服從的人,諸如此類的,落到這樣的狀況的話,我寧可去死。」

「那,就設想不是。」

「不是在以上這些情況下麼……」俠客微微揚起了眉梢,唇角好看地勾起,莞爾,卻是十足認真地去回答夏綠蒂:「可以的話,假使可以的話,我選擇的當然是活下去啊。」

 

07

「操縱人類的你,以彷若掙不脫操縱的人偶之姿被定格於──」嘀咕著,夏綠蒂單膝著地,也不管衣服是否會髒掉,就蹲在沾了血的水泥地上,從口裡吐出的是最為粗暴地陳述了事實的兩個字:「死亡。」

光陰荏苒,二十八載翩躚而去後。

他死了。

隨意地揮了揮手,驅趕走啄食的烏鴉,夏綠蒂仰首,靜靜看著眼前那副殘破的身軀。

他的手腕被固定在鞦韆的鏈環。

他的胸腔與腹部被開了個窟窿,臟器損壞,血肉模糊。

他的眼,那一雙總是溫潤如翡翠玉的綠眸,已然沒有了焦距。

緩慢地伸出手,在即將要觸碰到他的時候,夏綠蒂想,無關早就自胸臆近乎消弭殆盡的情感,只是少了他,興許會有種由缺憾孳生的乏味。不如予他復生的一場夢,所以這輩子……乾脆就提前迎迓此回的終局吧。

 

08

疼。

傷口如同火燒,好像烙鐵無情地反覆輾壓,異常難受。

難受到想要嘶吼出聲。

但是那一份大概是由痛而生的窒息感使得俠客瀕臨喘不過氣,他無措地張著嘴,渴望去汲取足夠的氧氣,以減輕這樣熾灼到了神經的煎熬……有點不對勁,能感覺到痛楚?他是真的好痛。

明明被西索殺死了。

還被擺弄成了可笑的人偶之姿,固定在公園裡生鏽的鞦韆上。多麼諷刺。

腦海一片渾沌,無法推敲,俠客唯有蜷縮著,不管不顧地呈現無助。

暈眩襲捲,彷彿身置漩渦,俠客用牙齒狠狠地咬嚙了下唇,意圖捱過這莫名其妙的折磨。恍惚地嘗到血味之後,意識卻漸次回籠,劇烈的疼痛奇妙地淡了,他回想起記憶中的倒數幾幕。

樹蔭延展,夏綠蒂往這裡走來。

用那對澄澈的腥紅眸子注視著自己。

雙手負在身後,她站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俠客猜測畫面是被誰暫停了,她才蹲下來。

接著,似乎有甚麼從她白皙的手源源淌出。那應當不是念能力的未知物質,不斷流進了他範圍太大的傷口深處,而她的膚色,也隨之一點一滴地褪去,轉變成慘然的白。

俠客猛然睜眼。

渾身汗水,寤覺後的視野盡是悶熱的厚而沉重的橙色。俠客趴在床墊上,呆愣著,直直望向尚未被拉開的窗簾,試探性地說道:「夢。」

喉嚨好乾……掙扎地撐著身子坐起來,俠客後知後覺地發現,夏綠蒂在室外時總是穿著的那件薄外套正綁在自己身上,勉強地蓋住了刺青所在之處。

俠客猶豫幾秒,解開用袖子鬆鬆綁成的結。

看著完好的胸口,俠客不敢置信地碰了碰記得的,該有傷口存在的地方。

根本沒傷,疤痕都沒有半道;背負數字六的蜘蛛從側腹爬出,張揚著十二隻腳,安穩又倨傲地盤踞於精壯的胸腹之間,宣告身份與囂張。

俠客緊緊捂住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要不是衣服上乾涸的斑斑血跡,他會認為一切僅是近乎事實的幻覺罷了。莫非真的是如同想的那樣……可是,實在是太荒謬了,如此根本……悖逆了常理。

不,等等再細忖,必須先搞清楚現在是在哪裡。

俠客吃力地下床,卻踩到了東西。他將它拾起。那是夏綠蒂的手機。

「啊啊,我的應該是摔壞了。」瞥了眼時間,卻順手滑開了沒有設密碼的鎖屏,俠客看見在錄音的頁面上,有個今天才儲存的檔案,檔名是……他的名字。心臟驟然大力跳動一下,俠客指腹一壓,按下播放。

夏綠蒂的聲音傳出:「這次,請好好地活著喲。」

扶著牆壁,踉蹌地依循那甫醒轉便聞到的臭味來到浴室門口,俠客的呼吸略為急促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唇,打開燈,推開虛掩的塑膠門。

眼前所見就像是數年前,在獵人網站上看到的,演奏了黑暗奏鳴曲的人的死狀一樣。只是俠客曾堅定以為那肯定是作曲者死後更強的念所致。

血,汙濁血液噴濺在磁磚上,更多的蜿蜒過整具燃燒到焦掉又糾纏著凌亂髮絲的軀骸後,匯流至排水孔。經過撕扯而藕斷絲連的指頭、扭曲的四肢關節,裸露的筋脈掛在皮膚損毀了的開口,和單邊空洞的眼窩……這是包含了自殘的酷刑,如此猙獰。

在灑著水的蓮蓬頭底下躺著的,已經不是「夏綠蒂」了……並非屬於他的她。

惡臭的源頭就是這裡。

俠客緘默,皺動鼻翼杵在原地,用著現在雖說遲鈍但也比平常人都機靈許多的頭腦回憶過往,翻找並拼湊她話中出現過的各個蹊蹺,撿選線索。然而幾經梳理後,他垂於身側的手便不由自主地輕微發顫,掌心沁了層黏膩的汗。

「夏綠蒂妳個……」俠客啞聲說道:「遠比我任性妄為的,擅作主張的傢伙!」

他懂了。

他相信了。

端倪於最初就揭露了,不是嗎?是他一直對成形的假設持有懷疑,她可沒隱瞞過。生命是貨幣。在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有一群人類,他們被惡魔蠱惑,從而獲得字面上的永生……在反覆的生之中,原來就沒有死。

僅存不允許計較形式的活著。

環顧這間不大的房間,有一根她的白髮孤獨遺落在浴室外,長長的,還保有乾淨的光澤;她的皮包也在,就放在椅子旁邊,俠客知道裡面有他買給她的大紅色口紅,她沒少批評過他的品味,因此,俠客也知道她只擦過一次就沒再用了。

為甚麼不用?他覺得很相襯,打從心底覺得。

「才怪。」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倒退著,硬生生轉身。艱難地嚥下唾沫與咽喉中的苦澀,俠客三步併作兩步上前,唰地拉開了緊閉的窗簾,觸目是熔蝕雲彩的落日。

倦鳥歸巢的黃昏時分,餘暉把世界渲染成了難看的深橙色,夕陽晚照,替遠處高聳的天空競技場鍍上金邊,奢華了輪廓。小幅度地仰起下頷,俠客瞇了眼,同時卻也竭盡所能去眺望,好讓一顆淚可以悄悄地滴落。

首先,庫嗶死了,瑪奇的狀況則有需要確認一下。還得聯絡到團長,通知他戰鬥結束的後續發展,或許需要告訴他的是簡略的始末,畢竟完整的來龍去脈太繁瑣了……再來呢就是,把這身破爛到不行的衣服換了後,想個合適的方式,毀了這裡。

連同她,她的東西,都一起放火燒掉?

當明亮火光啟動了吞噬,縱情地照耀著所有人事物,直到徹底燃歿的那瞬,會很好。

俠客思索了片刻,決定……就這麼辦。

也只能這樣了。

抬手拭去殘餘的濕潤後,俠客重重地呼氣,再次滑開夏綠蒂電量仍然顯示著充足的手機,撥打出背熟的一串號碼。

於電話接通而震動的剎那,俠客極淺地笑了。笑容溫柔,柔和得些許癲狂,又安靜無度,只要割捨了唇畔細微的哀傷弧度,他的笑便可像是莫測但也完整地真誠著理性的幽謐水潭,像是他的眼睛素來蘊含的美好。將手機緩緩舉到耳邊,俠客清了下嗓子,然後說:「喂?是我,俠客。」

──我沒死,而這整件事,呵,說來話長。

 

【後記‧12/1浮生】

It was only just a dream.

In my dreams you’ll never die.

原先只打算把某天夢到俠客的事給記錄下來,可寫著寫著,陸續添了些別的構思進去。

其實那場夢很短暫的,就是與俠客無意義地對望,著迷於他的笑容,想以指尖撫觸他的金髮和臉龐卻膽怯了。不過醒來後我還是開心又幸福到不行。

【後記‧8/10不死夢】

俠客x原創女主,由片段組合成的文,當初寫這篇的目的是想回收357話的便當而已,所以有點紊亂吧,每個段落的順暢度也不一。

題目是不死夢,有三個意思:我希望俠客沒有死掉、夏綠蒂很久以前的夢想是永生、俠客醒後發現自己還活著。

雖然最終沒有在一起,但我認為這文並非是BE。夏綠蒂真的是個被時間磨洗到本質變得淡然的人,會救俠客很大可能是一時興起,而俠客活下來了,他有旅團,他是盜賊,他可以繼續肆意妄為。

浮生若夢,究竟俠客認為的「我沒死」是在夢境活著?或者真實活著?沒把夏綠蒂那份非來自於念的能力交代得很清楚,因為想保留這樣的空間,以擁有兩種揣測。

惡魔存在,才有了這整個故事……俠客的手機、黑暗奏鳴曲,還有白化症患者有個說法是被惡魔奪去了膚色,全都和惡魔相關。其他設定可看

獵人裡面,最喜歡的就是俠客了,不管如何,他活在每個愛他的人的心裡,如此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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